云南地处青藏高原向中南半岛过渡的“生态十字路口”,云南是长江、珠江、澜沧江(湄公河)、怒江(萨尔温江)、红河(元江)、伊洛瓦底江等六大国际国内河流的发源地或上游区域,不仅承担着维护国家生态安全的任务,还是国际地缘战略的重要支点和纽带。以仅占全国4.1%的国土面积,庇护着全国50%以上的植物种类、70%以上的动物和菌物种类和80%以上的植被类型。云南是全球生物多样性的关键堡垒,也是我国实现“双碳”目标的前沿支撑。绿色中国融媒体记者将分为多路带您走进七彩云南,以“筑牢西南边陲生态家园系列报道”的形式,对云南的生态建设进行全方位深度报道。
编者按
文/绿色中国融媒体记者 耿国彪、蓝明红
云南地处中国西南,位于青藏高原东南缘,南接中南半岛,处于全球36个“物种最丰富且备受威胁”的陆地生物多样性热点区中的“中国西山地”“东喜马拉雅”和“印缅地区”三大区域核心和交汇地带,以占我国4.1%的国土面积,囊括了除海洋和沙漠外的所有生态系统类型。
特殊的地理位置、多样的地形地貌、复杂的气候条件,孕育了云南丰富的生物多样性。贡山羚牛、滇金丝猴和各类珍稀高山植物在这里世代生存繁衍,滇西南的西双版纳州和普洱市成为亚洲象的家园,绿孔雀在滇中的元江季雨林里繁衍生息……
充满神秘气息的七彩云南,孕育了怎样的地貌和物产,万千物种又是在怎样的环境中各得其所和谐生存的?带着这些问题,绿色中国融媒体记者走进了七彩云南,与大家共同见证这片土地的多彩和神奇。
打造万物和谐的幸福家园
“我们发现‘羊妞’时,它就在一个寨子门口,象群已经远去。应该是象群认为自己已经无法救活这头小象,就把它的生存权交给了人类。”当时担任森林公安的普洱市鱼塘村驻村书记宋志刚就是最先发现并救助“羊妞”的人。
“羊妞”是云南西双版纳亚洲象救护与繁育中心10年前救助的一头小母象,被发现时奄奄一息。一般每头被救助的亚洲象有2个“象爸爸”,但“羊妞”到云南西双版纳亚洲象救护与繁育中心后就享受了4个“象爸爸”24小时的特殊照顾。
“象爸爸”之一的陈继明回忆起当年救助“羊妞”的过程说:“在发现它的村寨到救助中心的路有100公里,途中它就休克了3次。由于在羊年出生,喝了3头哺乳期的黑山羊羊奶长大,给它取名为‘羊妞’。每年8月12日世界大象日,还要给它过个生日。”
如今,“羊妞”已经成为云南西双版纳亚洲象救护与繁育中心的“网红”,拥有100多万粉丝。
野生亚洲象是云南生物多样保护的旗舰物种和明星物种,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和《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Ⅰ物种,被国家列入“十四五”抢救性保护的48种极度濒危物种,是亚洲体型最大、最具代表性的陆生脊椎动物。
近年来,我国对珍稀濒危物种亚洲象的保护力度不断加大,野生亚洲象的种群数量不断增长,目前生活在云南西双版纳及其周边热带雨林中的野生亚洲象有300多头。随着生态环境趋好,野生亚洲象种群与人类的交集也就越来越多。如此庞然大物,经过的地方经常会遭到破坏,特别是人类种植的玉米、水稻等庄稼能给它们提供更多的食物,也给“人象和谐共处”带来了更大的挑战和困难。
多年来,西双版纳州坚持做好野生动物肇事补偿工作,降低群众财产损失,提高群众保护亚洲象等野生动物的主动性和积极性,缓解人兽冲突。截至目前已投入野生动物公众责任保险资金2.25亿元,补偿野生动物造成的损失2.15亿元。其中,补偿亚洲象造成的损失1.88亿元。
作为云南西双版纳亚洲象救护与繁育中心的工作人员,陈继明最希望的事情是救助中心无象,这也意味着被救助的亚洲象都已经回归自然,大自然中的象健康无忧。
同样承担着野生动植物救助任务的还有位于云南省会昆明的云南省野生动植物救护繁育中心,他们依托云南野生动物园对受伤、迷途、受困、病弱等野生动物进行有效救护。据不完全统计,云南野生动物园每年平均救助近百只野生动物。
走进云南野生动物园,不断攀升高度的小山上,森林密布,一条蜿蜒的道路环绕而上,道路周边则是精心布置的野生动物居所。长颈鹿、斑马、白眉长臂猿等向游客展示着生物多样性的重要。
云南野生动物园市场部赵学超告诉记者,他们不仅协助云南省野生动植物救护繁育中心对需要救助的动物实施救助,还要承担不适合放归自然的野生动物的饲养和保护。
“多年来,我们一直合作很愉快,我们尽自己最大所能,使野生动物们能够有一个舒适安稳的家园。”赵学超说,作为云南省野生动物展示、保护保育及科普教育的重要场所,云南野生动物园特设科普教育部门,主动承担生物多样性科普教育的社会责任,以共筑地球生命共同体、生物多样性保护为出发点,长期以来组织开展各类型科普教育活动,通过普及云南生物多样性、濒危物种保护、野生动物收容救助等知识,引导公众亲近自然、动员全民全社会参与生态环境保护、增强生物多样性保护意识。
位于云南西部中缅边境地区的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总面积40.52万公顷,是云南省面积最大的自然保护区。高黎贡山动植物资源丰富,有高等植物5726种及变种、动物2774种(含亚种)。其中,国家一级保护动物48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184种。
行走在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林家铺的林间,阳光穿过斑驳的枝叶梦幻般散落在青苔和落叶之上,一阵阵的鸟鸣从树冠上传来,让人的思维和心灵一下子放松下来,全身心地融入这大自然中。
云南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山管护局腾冲分局黄湘元告诉记者,林家铺至高黎贡山山脊的南斋公房分布有7个植被类型,是高黎贡山植被垂直带谱自然景观最为显著的地区之一,生物多样性极为富集。
“我们在保护区内布设了120条巡护线路,总长约1000公里,设置了90个固定哨卡和防火检查站,聘用专职护林员260人,建成了科学完整的巡护体系,形成了资源管护网和森林防火网。还加强了与缅甸的合作,建立了火源管理和应急救援等方面的联防联控机制。”黄湘元说,他们特别发挥科技的力量,在保护区设立植被样地、植物监测样地、鸟兽监测样带、两栖爬行类监测点,黑熊监测红外相机陷阱,自组网监测基站等,持续开展生物多样性监测和环境监测,掌握了保护区重点保护对象的动态变化情况,为科学保护提供了依据。
连续多年的持续保护,高黎贡山保护区内森林覆盖率由建区前的82.3%,增加到现在的93.7%,野生动物种群数量逐年增加,新种新记录不断发表。2010年和2018年《云南省自然保护区森林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价值评估报告》显示,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森林生态系统服务功能总价值从431.42亿元增长到498.32亿元,继续位列云南省首位。
守护好热带雨林植物群落
兰科是植物界最庞大的家族之一,全球约有2.5万—2.7万种。我国目前有记载的兰科植物1800多种,其中云南就有1000多种,而西双版纳更是兰花多样性的天然宝库。
走进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内,一株株附生于树干上的石斛兰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曲径通幽处,各色兰花争相绽放,暗香浮动,这里正在举办2025年兰花展。
步入石斛展厅,100多种石斛属植物成为焦点。展区以树皮、岩石为基质,生动还原了附生兰的空中家园。
石斛属植物是兰科四大属之一,大概有1600种,种类非常丰富。如耳熟能详的铁皮石斛、鼓槌石斛,颜值很高的金钗石斛、棒节石斛,它们不仅是珍稀物种,还具有重要的药用价值及观赏价值。也因此,其野外种群受到严重威胁。
“石斛属植物都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植物,大家在野外见到后千万不要采挖,爱它就让它自由生长。”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园林园艺中心副主任肖云学说,为了让更多人知兰爱兰护兰,自2013年起,每年傣历新年之际,版纳植物园都会举办“自然之兰”兰花展,至今已持续十二届。
据介绍,西双版纳481种野生兰科植物中,有一多半处于受威胁状态,抢救性保护成为当务之急。除了发动当地村民参与保护,版纳植物园从建园之初就精心搜集兰科植物,建立兰科植物专类园,目前已迁地保护超400种野生兰花,并开展传粉生物学、人工繁育等研究。
“兰花是生态健康的指示物种。保护兰花不仅是保存某个物种,更是守护整个雨林生态系统。”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科普教育负责人莫海波说,西双版纳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浓浓的民族风情,更吸引人的是其独有的热带雨林。这里的雨林不拒绝荆棘杂草,让所有的树都长得很高很大,让所有的花都尽情妖娆,让所有的果实都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中国有句古话,叫“独木不成林”,可在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的榕树园里,有一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冠如华盖,遮天蔽日。它的根,不是深埋地下,而是在空中肆意生长,形成了“独树成林”的奇特景观。
莫海波告诉记者,独树成林和绞杀现象是相伴相生的,这是热带雨林植物独特的生存法则。“热带雨林中植物之间相互竞争很激烈,榕树很容易长出气生根,这些气生根早期是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和营养生长,深入土壤后,气生根生长迅速,长成支柱根,少的数十根,多的数百根,远观就像一座森林,我们就比喻为独树成林。”莫海波说。
全世界有800多种榕树,主要分布在热带地区。榕树又称无花果,其不但包含人类最早驯化的水果之一,同时还是热带雨林的关键类群,支撑了上千种鸟类和哺乳类动物,以及更为丰富的无脊椎动物。
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研究榕树,于1994年建立榕树园,园区面积45亩,目前已保存榕树共126种(包括变种及品种),是我国保存榕树种类最多的专类园。园内的高榕、垂叶榕、菩提树、钝叶榕、木瓜榕等已形成独树成林、绞杀、树包塔、树包石等热带植物景观。榕树与榕小蜂协同进化研究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
在奇花异卉园,闻歌起舞的跳舞草、使酸变甜的神秘果、五彩缤纷叶形各异的洒金榕、形似乌龟可为药用的山乌龟,以及赫蕉、叶子花、佛肚树、菠萝蜜和日本瓜等吸引着来园参观公众的目光。300多种各类观赏植物,争奇斗艳,使人陶醉,流连忘返。这些多彩的奇花异卉,让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这个神奇的植物世界令人着迷。
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收集活植物13000多种,建有39个植物专类区,保存有一片面积约250公顷的原始热带雨林。肩负着“科学研究、种质保存、科普教育”三位一体使命的它,不仅是我国面积最大、收集物种最丰富、专类园区最多的植物园,也是世界上户外保存植物种数和向公众展示的植物类群数最多的植物园之一。
龙脑香科植物是亚洲热带雨林旗舰物种,是热带雨林群落的中上层树种和优势树种。在维持区域生态系统的健康及可持续发展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长期从事龙脑香科植物研究的肖云学告诉记者,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随着人口的爆发式增长,对土地的需求增加,许多热带雨林被开垦为农业用地,导致以龙脑香科植物为优势的热带雨林遭到严重破坏,种群个体数量急剧下降,因此,龙脑香科植物的保护与回归对于热带雨林保护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在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龙脑香科植物大棚内,肖云学如数家珍将一棵棵精心培育的幼苗介绍给记者:“这些植物种群及数量稀少原因有很多,主要原因是人为活动影响,使得它们的栖息地环境变小了,另外一些植物本身种群就很少,加上环境破坏后自然种群就会变得更加稀少,所以需要我们通过迁地保护的形式进行人工扩繁,再把它们回归到自然之中。”
据肖云学介绍,龙脑香科植物中国有12种,其中有9种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近年来,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保护研究团队在云南、广西、海南等地开展野外种质资源调查,搜集了龙脑香科73个野外种群的种子及苗木资源,经过多年探索,已掌握望天树、狭叶坡垒、版纳青梅等种类的优良繁育技术,能为龙脑香科的野外回归、种群重建、雨林生态修复等提供苗木资源和技术支撑。
如果说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是以科研守护热带雨林的话,那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则是以保护性开发使大面积的热带雨林得以存留。
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占地25000亩,是离景洪城区最近的一片原始森林;园内森林覆盖率超过98%,是个天然的大氧吧。
走在原始森林公园密林深处,高大的乔木直耸入云,低矮的苔藓幽静怡然,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野果挂满枝头,记者充分感受到物种的丰富和神奇。
原始森林公园办公室主任罗斌指着对面山头的一片橡胶林对记者说,如果不是建设原始森林公园,十有八九我们脚下的热带雨林会变成橡胶林。
“1995年,项目周边被原始森林包围,之后逐年被橡胶林蚕食。目前项目周边已被橡胶林包围,但经保护性开发后的原始森林公园范围内,依然保持着98%以上的森林覆盖率。”罗斌说,该项目在前期规划时就将不同物种的需求平衡纳入考量范围,栈道之上,为树避让;栈道之下,花草生长。人为抬高建筑基层的目的是让阳光、雨水能够往下渗透,为低矮的喜阴植物留足养分。针对周边裸露的山体与荒坡,优先采用适应当地气候环境与土壤条件的本土植物开展绿化种植工作,始终注重生物多样性的保护与生态系统的平衡。
在原始森林公园金湖畔,看着数百只孔雀从郁郁葱葱的原始雨林中飞跃而过,记者心中涌起了许多涟漪,这是对这片雨林群落的致敬,也是感恩于那些保护雨林的人们。
“作为全球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云南物种丰富程度居全国之首。生态系统的特殊性、物种危机的差异性以及保护效能的优化需求,要求云南面对物种保护更加注重全面统筹和精准施策。”云南省林草局相关负责人表示。
十年来,云南省坚持以极小种群物种保护为抓手推进野生动植物拯救保护,将336万亩极小种群集中分布区划入“生态红线”严格管控。在全国率先出台《云南省生物多样性保护条例》;率先建立中国第一个农民生物多样性保护组织——高黎贡山农民生物多样性协会;率先开展遗传资源获取与惠益分享试点、生物多样性与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估、野生动物肇事补偿等;率先建成生物多样性网上博物馆,创造性开展生物多样性保护工作。建成保护小区(点)30个、迁地或迁地保护基地13个、物种回归基地5个。建立野生动物公众责任保险,累计投保8.1亿元、理赔7.4亿元,有效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处。
通过迁地保护、建立常态化监测体系、保护和修复野生动植物赖以生存的生态家园等一系列举措,许多珍稀动植物的命运正在被改写:亚洲象增长到300余头;滇金丝猴数量增长到3300余只;西黑冠长臂猿、绿孔雀等20多种野生动物种群数量也大幅上升;漾濞槭、华盖木等30种极小种群野生植物脱离灭绝威胁……一大批珍稀物种和濒危物种资源得到保护,万物共生成为“一种叫云南的生活”的生动标签。
草木葱茏、鸟儿欢唱、走兽腾跃……在彩云之南这片神奇美丽的土地上,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动人故事还在不断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