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焦点人物: 我国著名高原生态学家徐凤翔
人生格言:一息尚存,不落征帆
两座“小木屋”的主人、82岁的徐凤翔教授的新著《高原梦未央》,近日由中国环境出版社出版发行。总计21万字的《高原梦未央》主要包括“一个自然之子的生成”、“朝圣高原”、“两座木屋”、“千山画外”、“附录”,图文并茂、情理交融,展示了徐凤翔数十年的自然考察和心灵之旅。在新书发布会上,徐凤翔更是用自己多年的积蓄自费赠书2000本,送给国内主要自然保护区、林业部门、大学图书馆、西藏区内外相关部门以及青少年等,她还特别赠送绿色中国杂志社50册图书,希望更多宣传绿色的人了解高原,了解高原生态。
作为我国知名的森林生态和高原生态学家,徐凤翔曾在西藏和北京分别建立了两座“小木屋”,用于生态研究和生态科普。而她四十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和学术著作,对全社会的生态保护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此生阅历万重山
《高原梦未央》是徐凤翔10多年酝酿于心的又一力作,这本书表达了她对大自然、大高原的感恩情怀,是感谢社会各界、亲友知己的知遇之情,是对生态理念的再一次学习、遵循和传播。这本书与其说是徐凤翔为了人类家园的净化、为了保护生态文化与生态文明而大声疾呼的吁请书,不如说是为了一个“情”字而娓娓道来的梦。写她几十年来对高原考察总结的“情思”。写她虽年届古稀,决不含饴弄孙,依然恋战,誓为高原的代言人,将高原之奇美、珍稀,脆弱、残破,生态对比如实展示。一字一句之间,都能将你的灵魂深深地撼动。
徐凤翔是一个有梦的人,又是一个善于追梦的人。一生为高原行走,为高原而生。
太平洋海底(130英尺)潜艇中
2002年,她考察了新疆风沙线,考察阿尔泰-哈纳斯林区。经历了北疆、南疆,天山南北,使她进一步了解到新疆地史上的水陆变迁,丝绸之路和历史古城的兴衰,风沙的缘由与威力。目前有定位为旅游大省之说,可真使她提心吊胆。她怀着关爱与叹息,拍摄了《新疆生态行》,还发表了10篇有关文章。2003年,她重点考察西南高原、怒江流域等地。2004年,她乘越野车从北京出发西行:经太行山,跨黄河,观壶口,沿途经陕北、甘肃、青海昔日的西北干荒之地,如今也看到了人工种植的云杉林,使得苍凉的大地上显现出绿意和生机。这一个个绿点,是希望,是曙光,也是徐凤翔的方向。2005年,徐凤翔与绿色家园的朋友们,再访欧洲中部的波、捷、斯、奥、匈多瑙河沿岸5国。
十年时间里,徐凤翔成就颇丰。她在藏东南波密建立了高原生态研究站,朋友以为她在此画了个句号,哪知道她回到北京在门头沟双清涧又开辟了灵山生态研究站。友人为她在灵山小木屋前的木条椅上拍了张闲坐的照片,问她今后能否自此“消停”,安享晚年,她却配诗以答:此生阅历万重山,心波浩淼难驻鞍;且祈绿染天涯路,木屋庭前话安闲!
徐凤翔自然是闲不住的。她还要走向大高原,寻绿探源。期盼绿染天涯,才做安闲打算。好一个绿染天涯,天涯之后,会不会是徐凤翔下一个生态之梦呢?在她的新书发布会上,她动情地说:“未央宫中日月长。我希望我的高原梦有如明灯,永永远远地做下去。”
心波浩淼难驻鞍
大学时期的徐凤翔怀揣着“让黄河流碧水,让荒岭变青山”的梦想,在毕业之时申请到新疆、西藏等边疆地区工作,尽管最后被分配留校任教,但这丝毫没有改变她对大自然的向往。此后,徐凤翔一直在南京林业大学从事森林生态的教学科研工作,直到1978年。
当时西藏林芝的农牧学院需要老师去教授两年的森林生态学课程,而徐凤翔所在的南京林学院正好有一个援藏的名额。47岁的徐凤翔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不已,多年来对雪域高原那圣洁之地的憧憬潮水一样不断涌上来。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当时她已经是南京林学院的副教授,有着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入藏援教似乎不太现实,但徐凤翔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对于高原缺氧的问题,她也自有一套理论:“对于高原的气候与环境,男人与女人相比,女人更适应一些;年轻的与年长的相比,年长的更适应一些;身体强的与身体弱的相比,身体弱的更适应一些。从这3个方面考虑,我都占优势。”年近半百的她辞别了家人,背起行囊,毅然来到了令她梦牵魂绕的雪域高原。
羊卓雍湖湖滨牧场(羊卓雍湖,海拔4100m)
由于和徐凤翔一见如故,同样高龄的女作家黄宗英硬是跟随徐凤翔一行人从拉萨一路考察到藏东南。这一考察就是70多天,一直到当地条件受限,考察不能再继续,她们才返回。白天徐凤翔和助手们上山入林时,黄宗英就给他们守帐篷、做饭。晚上她俩同睡一个帐篷,睡不着就聊天,两个传奇女子就这么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黄宗英以徐凤翔为原型写作的报告文学《小木屋》发表后,立刻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徐凤翔和她的小木屋都受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关注和支持。
对中国来说,以西藏高原为地域研究对象的生态分支学科一度空白,高原生态研究从徐凤翔开始,引起了国际科学界的关注。
入藏18年,每年的雨季、生长季和假期,徐凤翔都带领学生跋山涉水,深入峡谷密林,共考察了西藏的20处主要林区,野外行程达13万公里,海拔跨度从低处的800多米,到珠峰大本营的5400米。徐凤翔获得了大量的第一手数据、标本和图像资料。她带领研究所对西藏的主要生态类型,特别是森林类型的生物组合、结构、生长、分布规律、资源价值和保护利用方法等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查与分析,这些研究让西藏林区的林学和生态学向前大大迈进了一步,还促成了岗乡高蓄积量林芝云杉林自然保护区、巨柏林保护区、东久高山松后备资源基地、错高湖封山育林区、墨脱林区生态与珍稀物种保护区的建立。
1985年,西藏高原生态研究所终于在西藏东南的林区里建立起来了。在徐凤翔看来,在大自然中行走,虽然有苦难,有艰辛,甚至有生命危险,但是她“最终是忍受了、克服了、解决了”。与自然界的美和神奇比起来,一切苦难都不足挂齿了。
徐凤翔和孩子们在一起
且祈绿染天涯路
“对西藏,我很感恩,感山川、地势、植被之恩。因为自然资源的丰富,激发了我的活力和潜力。高原生态对我来说是终生的事业,人会死,但事业不会中断。我个人非常渺小,但野心还不小。这个年龄,要抓紧时间做事。” 徐凤翔如是说。
对自己辉煌的过去,徐凤翔并不愿意多谈。她从事森林生态、高原生态的教学科研工作达50年,是第一个进入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进行科学考察的女性科学家。她在年近半百时志愿进藏,常遇各种险情:高山缺氧、塌方、断路险桥、溜索,有时身患恶性痢疾、高烧昏迷,一天400多条蚂蝗附身等等。她以瘦弱之躯三进墨脱、三入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处,其艰难险阻,常人不可想象。“艰苦是可以想见的,但同时,高原给了我很大的收获和幸福。”徐凤翔这样总结自己在西藏18年的光阴。在她看来,在大自然中行走,是一场心灵净化之旅。
曾经有人问徐凤翔对西藏人怎么看,她回答,生命力和适应性极强。其实,这句话用在她本人身上同样恰当。川藏线塌方时,她曾坐过4次溜索。由于到目前为止还保持着南方人的饮食习惯,在野外考察的时候,她多以四川泡菜和江浙一带的萝卜干下饭。两年前,徐凤翔一行人开车到云南高黎贡山考察,其余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儿小毛病,惟独她一点儿没有。“关键是心态。我虽然‘芳龄’七十有四,但心理年龄是30岁,生理年龄最多50。”于是,她在70岁时第二次到达珠峰大本营,这恐怕在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作为一个科学家,她对西藏的生态环境十分关注。她说:“我不是极端的环保主义者,什么都反对,我有自己客观的分析和积极的建议。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哪些好的要继续保护,哪些差的要恢复。比如密林、古树要留下来,伐下来的木材要深加工,边边角角不要扔,工厂加一些设备就行。2000年我进藏的时候,就觉得森林在衰老。生态环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徐凤翔入藏十余载的工作拓宽了人们认识青藏高原生态、生物特点与优势的视野,为西藏自然资源的切实保护和合理利用做了科学而现实的工作。她被看作是高原生态科研教育和环境保护的先驱,更被藏汉民众称为“森林女神”。然而她自己却说,只有孜孜不倦地寻梦、圆梦,才能使人生充实。似乎只有经历长长的、多样的苦难历程,最后才能基本上圆梦,获得一丝慰藉与甘甜。
木屋庭前话安闲
1995年徐凤翔从西藏退休后,本可以在家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而她却应北京有关方面邀请,在北京西郊灵山创建了灵山生态研究所,也被称为“灵山小木屋”。它是北京灵山生态研究所、西藏博物园及中华爱国工程联合会灵山青少年生态教育基地三位一体的生态科教园,在这里,徐凤翔继续从事着生态环保科研与教育工作,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一息尚存,不落征帆”。
灵山生态研究所延续着徐凤翔永远不能释怀的高原情。灵山海拔850米,被徐凤翔形容为“北京的珠穆朗玛”。灵山的小木屋位于山麓地带,每年的5月份一过,树木转绿了,山花开了,小木屋就成为那里一个绿色的亮点。华北山地本是石质山地,经过十几年的辛苦经营,小木屋所在的整个山坡、院里院外,到处都是树影婆娑、郁郁葱葱。因为徐凤翔割不断的西藏情,小木屋里外都充满着浓郁的西藏风情。在灵山生态研究所大门口的牌子上,徐凤翔用几句话表达了自己的生态寄语:爱我华夏,爱我河山,保护地球,造福未来,署名为“木屋山人徐凤翔”。
西藏小木屋
基地设有西藏高原景观资源展览室和灵山生物多样性展览室,徐凤翔说自己不是专门的摄影师,但大自然的原生态很美、很诱人,很多人看了她所拍摄照片后都想亲自去领略。进灵山的十多年里,她采集压制了这里400多种、近千份的植物标本,连当地人都感到惊讶,原来灵山有这么丰富的物种。
“我们这里从‘五一’到‘十一’都色彩丰富,引种了50多种西藏物种,成活的20多种,反应较好的10种。比如大花黄牡丹,生长很好,但开花不成功;而红蕊黄牡丹(大花黄牡丹的变种)却效果很好,5年了,每年开花,而且雄蕊丝是红的,观赏价值更高。另外,我还想再引种一些西藏的药材。”谈起自己的专业,徐凤翔总是滔滔不绝。
星月型沙丘上仅存的湿地(藏北,海拔4700m)
徐凤翔经常受邀走出基地,去大、中、小学做生态保护的报告;青少年们也能走进小木屋学习生态知识,了解环保的重要性。灵山小木屋成为了北京地区独树一帜的生态教育基地。绿色、花、科学实验、环保教育、文化氛围构成了灵山生态研究所,也延续着徐凤翔的生态之梦和永远不能释怀的高原之情。徐凤翔说,她要把这个“灵山梦”作为礼物献给21世纪,也献给自己的70岁。
然而,“经营”的涵义包罗万象,到底不是一个科学工作者可以驾驭的。在费尽心力的十年经营后,徐凤翔还是没能把她的“灵山梦”坚持到底。如今,灵山“小木屋”已经有了新的开始和新的主人,这似乎成了徐凤翔心头的一个结,凝聚着自己难以释怀的高原情怀。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小木屋》这篇承载着作家与科学家情结的华章,已经在千千万万的读者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小木屋”早已成为了徐凤翔所标举的一面精神旗帜,情怀激越、壮心不已,感动着震撼着亿万人。
她,47岁选择进藏,只身一人前往人迹罕至的高山林海,上攀珠峰大本营,下临墨脱幽谷,西达阿里、羌塘,东越横断山脉。
她,寻绿六十载,风餐露宿寻常事,孤苦艰险不言愁。
她自嘲是个梦想家,却穷其一生都在环保教育的道路上前行,警醒世人。
一息尚存,不落征帆。她是徐凤翔,永远的“森林女神”。
徐凤翔,女,1931年生,江苏丹阳人。森林生态、高原生态学家,西藏农牧学院教授,西藏高原生态研究所创始人、第一任所长,北京灵山生态研究所创始人、第一任所长。1978年她告别了锦绣江南,只身西上高原林海,首创了以高原为研究对象的生态研究机构——西藏高原生态研究所(高原小木屋);她野外考察行程13万余公里,取得了大量珍贵的资料和多项发现,填补了高原生态研究的空白,被誉为高原生态科研教育和环境保护的先驱,被藏汉民众称为“森林女神”。1995年本可在家安度晚年的她,却在北京西郊创建北京灵山生态研究所、西藏博物园及中华爱国工程联合会灵山青少年生态教育基地三位一体的生态科教园(灵山小木屋),重点从事生态科普教育。新世纪始,她走遍西藏、云南、新疆等地区,进行中国高原对比考察。先后编写出版了《廿一世纪的家园—是荒漠还是绿洲》等专著和数十篇论文。她曾两次获得中国环境新闻工作者协会与香港特区联合颁发的“地球奖”和中国社会公益之星提名奖等荣誉,以及“2007绿色中国焦点人物”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