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祁 建
“在太平年月,北平的夏天,是很可爱的”,这是老舍对北京夏天的定义。老北京的夏天,说不完、讲不够,没有雪糕,可乐,电脑,手机,空调⋯⋯但从里到外都透着老北京的情趣和自然。夏天的云,夏天的雨,夏天的晴空万里⋯⋯“油然作云,沛然作雨”总是那么突然,那么意外,北海碧波中的小船,颐和园的凉爽树荫,玉渊潭浓浓的垂柳⋯⋯如置清凉世界,顿忘尘嚣是十分惬意的享受。雨后花花草草绿油油的、香喷喷的、湿滋滋的,在荷花缸上、各种物资的马头墙角、大树的根部⋯⋯都有小小的蜗牛在爬行。
北京的春末和夏初只是眨眼的工夫,北海、什刹海和后海的荷花。等水面儿的荷花绽了白,透了粉儿,给京城添了景致,也就意味着五颜六色的盛夏到了。荷叶上滚动着小露珠,像珍珠一般,晶莹剔透。夏天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季节,老北京人说“天棚、鱼缸、石榴树”,这是四合院夏天的情景。那纠缠的爬山虎,肆无忌惮地攀附在斑驳的老墙上。院门口那京韵京腔的聊天声,咿咿呀呀的二胡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小孩子听起来似懂非懂。门口的石墩,小伙伴最爱坐在那里一起玩耍,在胡同口欢蹦乱跳地追逐着吹糖人的老爷爷⋯⋯仲夏,蝉、蟋蟀、油葫芦等,此起彼伏的鸣叫,在公园的花丛,路边的草丛,院落的金鱼缸下,叫出它们的深沉而独具风格的乐曲。还有,夹竹桃上、丝瓜架、葡萄架下,挂着的精致的蝈蝈笼子。
夏天闷、热交杂着,晴天是干热,阴天就闷热,西瓜是最解暑的,那时候的西瓜主要是“黑蹦筋”,还有“大三白”、“绿三白”、“花皮瓜”⋯⋯买了瓜,就用盆儿接上凉水镇着,泡上三四小时,中间儿要换换水,把瓜泡透了。等晚半晌儿全家人都吃了饭,大家围在一块吃西瓜,边乘凉、边聊天、边吃瓜,那可是热天里最高享受。还有那时老北京人家的饭桌上,都少不了拌茄泥、煮毛豆、拍黄瓜和煮咸茄儿。
中午,太阳像火球一样高高地挂在了空中,炽烤着人们的肌肤。窗台、院墙都热的烫手,树叶打了蔫,所以老人们就会说:“这天儿跟下火是的。”老舍先生在《骆驼祥子》中有生动的描写:“六月十五那天,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像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一点风也没有⋯⋯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干巴巴地发着白光。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跟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老城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狗趴在地上吐出红舌头,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大,小贩们不敢吆喝,柏油路晒化了,甚至于铺户门前的铜牌好像也要晒化。”大户人家搭天棚,平民百姓搭凉棚,清朝道光皇帝就有一首诗“消夏凉棚好,浑忘烈日烘⋯⋯”清朝的圆明园、颐和园等园囿中,虽然佳木阴森,但每年仍然要搭天棚,当年就有一句流行语“颐和园又搭天棚”。在老北京天棚是极为普通的消夏措施,对于住家来说虽然不比每家必搭,但对于商家来说,一到夏天就是肯定要搭的,拿西单大街来说,从西单商场开始,沿着便道向南走,直到西单牌楼转角“天福号”门前,都是很大的天棚,即使下午西晒的时候,行人也一点都晒不到,真是奇妙。
这时节,小孩子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到湖里钓虾。只要准备一根线、一个用大头针弯成的鱼钩就够了。钓虾之前,先用小木棍或者石片到土里挖蚯蚓,然后把蚯蚓穿在鱼钩上就可以钓虾了。虾出来的时候会先试探性地用钳子去抓蚯蚓,这个时候千万不要着急向上提线,等它用钳子钳住了蚯蚓往嘴里送的时候再飞快提起线,过早或者过晚都钓不到虾。一两个小时一般能钓到十多只虾,每只大概有指头那么长。夏天的记忆,就这样在天地间尽情的挥洒,在蓝天白云下,描绘着一幅幅美丽的画卷,装扮着这个美丽的季节。
《天桥杂咏》里有这么首诗,“六月炎威暑气蒸,擎来一碗水晶冰。碧荷衬出清新果,顿觉清凉五内生。”老北京夏天解暑的东西,可就忒多了,不怕你贪凉。象“河鲜儿”和“冰碗儿”就是。还有就是冰窖口往外运冰的车,看着就冰爽凉快。还有酸梅汤、雪花落、扒糕、凉粉等类消暑小吃。酸梅汤加了糖渍桂花和冰糖,如琥珀般的颜色,冰块在碗外边镇着,不仅解暑,还是绿色,纯天然⋯⋯北京的冰窖可以分为砖窖和土窖两类。砖窖属于皇家或者王府,是用石材和城砖砌成,慈禧夏天离不开冰,到了西安还想着北京的冰窖。《庚子——辛丑随銮纪实》中说:“辛丑在陕度夏,慈禧要吃冰镇酸梅汤,关中天气温热,向无存冰,御膳房计无所出。有当地人建议,谓距长安城西南百余里之太白山⋯⋯山中有一岩洞,深邃阴凉,内有千年不化之冰。因命地方官每日派人赴太白山运冰,供御膳房用。”
相声大师侯宝林在自传中描述了他童年时期的“从商经验”,他用3个大铜板到冰窑去买一大块冰,请冰窑里的人拿冰镩把冰破成两块,挑一个担子,前面搁一块,后面搁一块,一路走一路吆喝:“凉———咿呀儿唉——冰核儿咿呀唉——”。卖冰核的,这多半是穷苦人家的小孩子,拉起一辆二尺来长、一尺半宽的木板车,到冰窖贩来碎冰,装进筐子里,上面盖上棉被,然后走街串巷一路叫卖。渴了,就吃上一舀子冰核,可以一直凉到心里。
老北京,夏天的冰是要花钱的,普通老百姓消夏的最简单方法,就是用“井拔凉”。老北京的水浅,挖一丈左右就见水,两三丈就是深井了。新从井中打上来的水,清澈冰凉,北京人称之为“井拔凉”,这可是老北京人的天然降温宝贝。如老舍小说中所说,干体力活的人,从井中打水喝,就是享受一下喝下透心凉的井水时,从头到脚,全身汗毛孔突然收缩时的快感,老百姓用井拔凉水制作各种冷食。
围着钟鼓楼、烟袋斜街、南锣鼓巷、后海⋯⋯兜一圈,在鼓楼上俯瞰眺望老北京的风光,夏日的绿,为老墙古塔点缀出无尽生机。但夏天的天气是“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雷雨也是很让小伙伴心动的,雷声震耳欲聋,一放晴,天空就会边的如此美丽,显得神秘起来,天空还会挂出美丽的彩虹。彩虹像一座五彩缤纷的天桥,好像穿过这座桥就可以到达仙境一般⋯⋯在大自然的四季轮回里,夏天是成长的季节。在生命的长河里,夏天是人生热情奔放的时候。
满天的乌云弥漫,也许会被尘封一段记忆,也许会成为我们亘古的见证。有一个夏天,是老北京心中无法抚平的伤痛。1937年的夏天,七月流火,耀武扬威的日寇进出北平,卢沟桥事变后,于7月28日,日军向北平近郊南苑、北苑、西苑发动总攻击。中国驻军第二十九军官兵同日本侵略者英勇作战,但未能挡住日军的猛烈攻势,副军长佟麟阁和师长赵登禹殉国。二十九军陆续经门头沟撤退,北平沦陷⋯⋯
每一个季节就是人生的一个台阶,纵然有挫折,有烦恼,有天崩地裂,有心灵创伤,有徘徊不定,壮志未酬,遗恨成霜,也要问心无愧⋯⋯有时候我们活的很累,并非生活对我们很刻薄,而是我们自己太过在意别人的表情、言语、动作,其实,并没有谁会把你放在心上。考试的前一段时间,老师在给学生拼命的复习,害怕考得不好,这就是先苦后甜,小伙伴知道夏天的味道是有一点苦的。
暮然回首,不经意间,我早已走过了那个夏天,一去不复返⋯⋯气候和季节,四季轮回年年如此。而我们,走过去了就走过去了,是不可能轮回的,真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