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晓杰
家燕,又称燕子、拙燕,是比较常见的鸟类,在我国大部分地区均有分布。家燕的头顶、颈北部至尾上覆羽带有金属光泽的蓝黑色,翼为黑色,飞羽狭长,像剪刀一样,在儿歌中的形象鲜明。
家燕身手灵敏、矫健。在文学作品中,比喻一个人灵活,常习惯用“身轻如燕”来打比方。不仅如此,家燕在空中捕食飞虫的时候,也非常迅疾,甚至可以达到在空中急速、自如地转体90度。只见眼前一道“黑影儿”一闪而过,说不定你还没反应过来,家燕已经捕到它喜爱的美食了。有时,家燕也会贴着水面飞行,在水面上匆匆飞掠,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没有固定的飞行方向。你真怕它们中的谁和谁不小心发生冲撞、失误等事件,可它们反应能力超强,像蜻蜓点水,随后冲向天空,如自由自在的精灵一般,根本没见哪只家燕因此落水、哪两只家燕撞个满怀这类的事情发生。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背后,是家燕怎样精密的计算、果断的判断和迅疾的行动,这种综合研判是怎么做到的,真是个谜——万物有灵,且美。面对神秘、神奇的自然与万物,人类应该低下傲慢的头颅,向它们学习、致敬。
家燕 张胜邦 摄
家燕常常栖息于人类居住的环境之中,如房顶、电线等人工构筑物上。在村落附近,也常见成对或成群栖息的家燕,它们在村屯中的房檐、老树及附近的河滩、田野里飞飞停停,却并不妨碍人们正常的生产与生活——或许,它们也把那些地方当做自己的家,过着属于它们的正常生活吧。
家燕是乡村和家常的亲切与温暖,不生分,也不隆重,更不需要看谁的脸色,叽叽喳喳就能欢乐,有着不管不顾的小家碧玉的欣喜和欢愉。那份快乐,完全是由它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并由自己慢慢享用。
家燕以昆虫为食,比较常见的如:蚊子、苍蝇、虻、蛾、叶蝉、象甲等,这些都属于农林害虫,由此可见,家燕是益虫。不仅农林业喜爱家燕,它们也深受人们的喜爱。它们成群栖息,低声细碎鸣叫,像开着热闹的会议,研究需要争辩的重大事件。这也成为一种特别温馨、难忘的俗世日常景观。家燕较为活跃,只在中午时做短暂的休息。有时,家燕与金腰燕一样活动。
家燕的繁殖期为每年的4—7月,多数一年繁殖两窝:第一窝通常在4—6月,第二窝通常在6—7月。家燕每窝产卵4—5枚。家燕雌雄亲鸟共同营巢,多在屋檐下、横梁上等处筑巢。它们先要把衔来的泥土和草茎,用唾液粘结在一起,然后,再铺上细软的杂草或羽毛、破布等物品,有时也用青蒿叶累叠起来,这样一点一滴地积蓄、累加,一个碗状的巢就建成了。家燕这只小小鸟儿,它们筑巢的本领真是令人敬佩!我们常常听到一个成语叫“燕子衔泥”,就形象地道出了燕子营巢的艰辛。这与人类安居乐业的人生目标,何其相似。
在乡下,谁家的屋檐下如果有一两个燕子窝,那可真是一件喜兴的事儿,那人家一定会被看做是有福分的人家了。同时,那也是善良、正义的标志——连燕子都不伤害的人家,还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吗?因此,常有俗语说:“燕子不进愁家门”、“燕子来家做个窝,喜事多又多”。这样说来,家燕可谓吉祥鸟了,自古就成为令人类喜爱的友邻,与人类和谐共处,其乐融融。
不仅如此,它们还能为人类的日常生活提供参考。“燕子低飞要落雨”,也成为它们给人类的另一种独特的“晴雨表”。人们见燕子低飞,就知道快要下雨了,赶紧收衣、抱柴、关窗、封仓,手脚迅速动起来。因为下雨前空气湿度较大,许多昆虫的翅膀上都会沾上水气,因而变得沉重,它们无法像往常一样高飞。家燕便乘机演绎了超低空飞行的特技,为的是精准施策,捉得更多的昆虫,饱餐一顿。
家燕营巢可谓辛苦,但好在它们也有用旧巢的习惯,不必年年“大兴土木”。有资料显示,雨燕的巢有的可以使用50年,足见它们多么恋旧巢了吧——看来,它们可以算是鸟类的怀旧典范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这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儿歌。正如儿歌所唱,不管千里万里,家燕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回“老家”,真不知道它们脑子里安装了雷达,还是有隐秘的导航线路图。否则,漂洋过海却一点儿也不会迷路,真是奇迹。如此说来,家燕或鸟类的记忆力超群,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家燕的迁徙也随着季节变化,尤其是在北方,人们认为它们是春天到来的标志。但是,有的时候,家燕千里迢迢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了。这是为什么呢?原来,燕子的巢有时也会被懒惰的麻雀们“据为己有”。麻雀可真是一群无赖!家燕赶也赶不走。
当北方肃杀、万物凋零之际,家燕们扇扇小翅膀,说走就走了!你以为家燕因为贪恋秀美、旖旎、浪漫的南国风景,才愿意南迁北移的吗?不是的!家燕可不爱“背井离乡”,更不是“贪图安逸享乐”之辈。一到冬天,家燕就没有食物了。它们不会像松鸡那样,在树缝和地隙中搜寻食物。更不能像啄木鸟那样躲在树洞里,“揪”出那些潜伏的昆虫幼虫、虫蛹和虫卵充饥。迫不得以,家燕就成了鸟类家族中的“游牧民族”。别看它们小小的身体,它们的食量却大得惊人,几个月下来,能吃25万多只昆虫。冬天里,昆虫不是被冻死,就是深藏起来了,不走怎么活命呢?
飞翔的家燕 张胜邦 摄
家燕与黑嘴鸥差不多,我们根本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约夜深人静是它们告别的时辰。记得小的时候,我从梦乡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推开奶奶家的房门,习惯地往房檐下望一望。这一望非同小可。咦,怎么没见到那窝住了几年的“三口之家”呢。“我说怎么这么安静呢!它们是不是到别处玩去了?”这一惊,睡意全无。我沿着房基转了两、三圈,连猪圈都查看了,也没找到它们熟悉的身影⋯⋯而家燕的巢,还牢牢地粘在东屋玻璃窗下第三根房椽子上。
家燕是聪明的鸟类之一,它们懂得如何与人类保持既亲密又疏离的距离。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家燕,尤其是小燕子天天叫嚷得心烦,有时你还忍不住操起木棒什么的东西“警告”它们一下,否则它们就会一直吵下去,吵个没完。但是,如果几天听不到它们的欢叫,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呢——好像家燕的吵闹,已成为乡居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音符了——家燕嘛!一个“家”字,充分表明它们在家中的地位——已经成为家中的一员了。
但是,20世纪50年代起,在农业生产中已开始使用敌敌畏杀虫剂用以消灭害虫,家燕的食用昆虫因此减少,家燕的数量也明显下降。除此之外,气候、自然保护等等因素也导致家燕体重下降,羽毛生长缓慢,严重地影响到家燕种群的整体数量。如今,没有了过去的村舍,钢筋水泥的楼房难得有家燕的地盘,因此也就鲜见了家燕的身影。它们不得不像牛羊转场一样,转向廓大的空间中的桥梁、涵洞下面筑巢,有的在荒草野甸中觅食,还能不能吃到更多、更好、更有营养的食物,不得而知。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在越冬时飞越海洋到达菲律宾、澳大利亚和一些海岛之前,它们的体内会提前储备一些脂肪以维持生命。但是,有一些没有经验的小燕子准备不足,常常会因为饥饿、过度劳累或海上突降风雨雷电等种种原因不幸夭折。家燕在减少,或说人类与家燕的关系越来越淡泊、疏离,这是事实。它们远离人烟,使“人烟”缺少了一部分人情味儿,这也是事实。
多年之后,当我们告别乡土和老屋,告别童年和过去,怀揣着热望走向梦想中的幸福生活的时候,也许有一天,在午睡的边缘醒来,有毛茸茸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隙照在脸上,酥酥的,痒痒的。你舒服地伸展手脚的同时,忽然听到了家燕的三两声鸣叫。然后,你赶紧揉一揉惺忪的双眼,找到它们藏身的屋檐或者枝桠,看到它们怯生生的小小模样——那一刻,该是多么开心啊!你仿佛又回到了上树、下河、在田野和树丛中疯跑的童年岁月。欢快的旧时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转过来。那个稚气的你,也倒退着穿越了旋转的时光机,回到从前⋯⋯
而家燕,虽不是那个身轻如燕的古典女子,却一定是记忆中曾经穿着花棉袄、梳着麻花辫子的那个可爱的同伴。而今,她做了谁的新娘?而今,是否安在?恍惚中,日月如梭,流年飞逝,唯有心中的记挂和惦念依然如固。关于这些,是否无处安放?
唐朝诗人刘禹锡的诗作《乌衣巷》中写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由此可见,燕子是日常的,是民间的,它们从不嫌贫爱富。这首诗全诗没有一句议论,却巧妙地把人事更替、历史变迁深刻地反映出来。作为见证者的小燕子仍在呢喃,而前尘往事早已尘埃落定。流水落花,天上人间,时空转换,余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