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劳动节”，应是全世界劳动者休息、游乐的节日。20年前那个劳动节，我专约复旦大学旅游系主任顾晓鸣教授在报社促膝相谈，写了一篇劳动节怎么放下劳动、休息玩乐的札记，名为《打造现代玩文化》(刊《文汇报》2001年5月2日)。

一晃已20整年。今年“劳动节”，我玩在黄浦江源头浙江安吉的章村镇，与这里的青山绿水、白发黄髫玩成一团，见识了许多前所未知的玩件，把它们一一揽进了我的梦乡……

——题记

2021年4月30日上午，“2021中国美丽乡村嘉年华·章村镇首届黄浦江源风情旅游节暨畲乡郞村非遗集市开市典礼”主题活动拉开帷幕。

此节于我有两大憧憬：其一，畲族是中国55个少数民族中与汉族距离最近而又颇带传奇感神秘感的一族，这些居住在黄浦江源的畲民们，究竟有怎样的点金手，能够把传统与现代揉合一起，将之转化成现代文旅的热点?其二，我居黄浦尾，“畲”在黄浦源，同饮一江水，同走发展路——这里的自然环境、山林溪流，近来还好吗?这里的绿水青山，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化作了现实的金山银山?

总之，作为玩家的我，最关注的是在这畲乡的节日里，究竟能领略到哪些特殊的风情?它们会在多大程度上拨动我的心弦、让江源畲乡玩进我的梦乡?

节日中最开心的，除了打扮漂亮的畲家儿童，就是来自四方的游客——孩子们兴冲冲当上了旅游团的“先导大使”。 殷兴华 摄

黄浦江源水清甜

4月29日大早，由年轻的老朋友小廖驾车，我们先赴南浔访问辑里湖丝博物馆、见识了名扬世界的辑里湖丝的全套生产过程和它在1851年首届世界博览会上为中华民族斩获的金银牌;又到湖州水利学会讨论了合办今年“黄浦江节·母亲河沙龙”事宜。黄昏时分，车到章村，停在了镇政府所在地附近的“江源印象”。

乘夕阳余光尚未散尽，我们抓紧去探望穿镇而过的南溪——西苕溪的支流。

河中水量不大，几条矮坝拦出层层水阶，形成潺潺流水、粼粼波光。从桥上细看下去，水色清冽，水底的卵石、石块、石床一一生动在目。溪水中有丛丛荻滩，草窝中还有一对野鸭抱颈而眠。许是被行人步履吵醒，它们抬头四顾一下，复又酣睡。

天色暗下来，溪畔两侧的旅店渐次亮灯，其中两家的霓虹店招写着“探黄浦江源，住豪亨酒店”、“黄浦江源一镇临溪沁苑民宿”，分明把“黄浦江源”当作了招徕远客的广告。

回到“江源印象”，小廖打开水龙头煮水泡茶，滑爽浅甜，不由笑道：“‘大自然的搬运工’大老远从东北搬水，怎么忘掉了自己身边的源头好水?”

旭日升腾、满台金光，“貔貅舞”达到高潮。 魏达嘉 摄

畲乡歌舞最吸睛

夜静谧、睡深沉，一觉晨醒。打开窗，一股清风，挟莫名花香从对面山上的深林竹海吹来，涌入大脑、布满通体，带来浑身的清爽、惬意和快乐。

挟着被山风吹得欲飞的心情，我们顺着导向标识、驶过几道弯，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墙根，与安吉好友徐先生会合，一起进入了盛妆的畲人天地。

旅游节主会场“凤麟广场”就设在城墙内侧。四周气球飘空、红旗招展，阵阵笙歌中，最动听的是由一群畲族少女敲击的木鼓。那鼓声雄浑朴拙，是崇敬天地的赐予、是祭祀勤劳的祖先、是召唤英勇的战士、是歌咏美好的生活。鼓声中听出了一种古老与青春同在、传统共现代交融的意象，远胜那些花大钱请来的大牌歌星作势吐出的矫揉“民歌”。

以往误说木鼓是西南少数民族专有的舞乐，其实这是包括畲族在内所有从山林中走出的少数民族的共有文化。一身盛妆的郎村畲女木鼓敲得熟娴，边敲边舞，舞姿也相当粗犷，野性十足、英气逼人。

又有一群姑娘献演《酿酒舞》。她们搬上一面偌大的“酒”鼓，围着踩起酒步、唱起酒歌，那动作也相当古朴，与藏民的锅庄可有一比。举手投足间，把畲族先人庆祝丰收的喜悦，与虔诚地敬仰自然、感恩大地的心情，表露得淋漓尽致。

还难得一见地看到了《貔貅舞》。貔貅是传说中的九龙子，带有一项特殊的生理构造：没有肛门，只进食不排泄，因而又被附会为“财富之兽”。上海外滩万国建筑群中唯一由中国人设计的建筑“中国银行大厦”门口，就蹲着一对貔貅，喻示财源滚滚。周游各地，看惯龙舞狮舞蛇舞孔雀舞，想不到在这黄浦江源，竟然看到了貔貅的舞蹈。

只见“凤麟广场”大匾下，雌雄红蓝一对貔貅跃上舞台，随锣鼓节奏起伏翻滚、腾挪闪转，表演出跋山涉水搏击风云、克难渡险终获胜利的种种动作。最后在旭日升腾、满台金光中，大获全胜的貔貅双双高昂起头，勇健而自豪。

舞者乘势卸下衣具，原来是几位斯文憨厚的年轻人。其中一位还戴着眼镜，未及擦拭淌进双眼的汗水便向观众作揖问好。为他们敲锣打鼓的却是一群古稀长者，最高龄者赵先生已过八十生辰，清癯挺拔、腰腿硬朗。问养生之道，无非是山好水好食好睡好心情好，为后生跳《貔貅舞》伴奏，便是他的一大乐趣!

“山哈小匾”——畲族待客的“开门礼”。

老街美食醉人心

看过吉庆节目，章村镇发展办的黄先生专引我们遛逛郎村老街。

郎村是个有千年历史的老村落，也是湖州仅有的两个畲族村寨之一。与一些名为“老街”实则全新的假古董不同，郎村老街上还保留着许多黛瓦白墙的老房。多年来，章村镇党政坚持不搞大拆大建，愿住旧、想翻新，均随村民本意。但所有老房都打理得非常整洁，房前屋后栽种着许多鲜花，月季、兰花、三角梅、天竺葵，五彩缤纷。有些老屋大门两旁的春联尚未换去，仍然显出喜气，一派自然如意的模样，与郎村“中国美丽乡村”名实相符，还有一派内生的江源田园风情。

与平日稍有不同，此番的老街增添了一种功能：向四方宾客显摆当地多样的传统食品。芝麻糍粑、荠菜青团、笋丝烤饼、老面馒头、黄金粽、梅花糕、甜酒酿、乌米饭、板栗、核桃、笋干、菇粥，还有正当令的“浦源立夏三宝”，都呈现在畲民们的老屋前，听任游客品尝、选购。

食物中最出名的，大概要数郎村特有的畲族“山哈小匾”。凡走进古旧的老屋中，主人就会把它端出来献给客人。小小的竹匾中，有一团油光透亮的乌米饭，一把当地山林间盛产的小板栗，几只山地自种的红紫番薯，还有一串黄金粽——其中一只必是刚剥好、尚带余热的香粽，只待你就着一碗清冽的白茶，把它送进嘴里，也等于把浓浓的畲族风情，一起装进了你的心。

原来，“山哈”自古来就是畲族人的自称，畲语“山客”之意。这小匾里盛的，不只是当地土产，更是装着畲人对大山的挚爱和感恩，也希望外人能够与他们一起，敬重这里的青山绿水，敬重畲族先人留下的珍贵土地和山林!

非遗手艺惊天工

同处黄浦江源绿水青山间，与郎村类似的其他许多村落，都各有传统手工艺的绝活，此刻被章村镇暂时“收编”，集中在凤麟广场侧旁的“非遗手艺展示区”里向游人展出。畲族彩带、荷包编织，溪龙竹编、立体竹编、大青竹编，捏糖人、捏面人、剪纸人、皮影人，麦杆帽、棕丝编、笋壳画、竹刻画……构成了丰富多彩的“江源特产风情带”。

“捏面人”是当地一项已传承千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好几位民间高手都能用本地产的粉糕，加上必要的辅料，捏出多种不同肤色、不同打扮的现代娃娃，套上一个硬塑料罩，就能“走”遍天下。主办者把郎村“非遗集市”长廊的第一摊给了捏面人。非遗传人陈玉萍不用任何底稿，就能随手捏出一片“世界大家庭”。

再看一项“溪龙竹编”。这是安吉唯一的非遗立体竹编工艺，也是主办者向兄弟乡镇借来助威的精彩节目。曾以大型立体竹编获得“大世界基尼斯之最”美称的非遗传人祝和春亲自出马，带着亲手制作的全套流程前来郎村现身说法。从选材、锯竹、刮节、破竹直至制模、编织、装裱、上漆的二十道工序，他不仅一一当众道来，甚至还把锯竹、劈篾、擦丝等一些重要工序都做成了缩微模型，配上马达，由小木人操作，演来维妙维肖。这妙招果真抓眼球，引得男女老幼争相围观，成为“集市”上最佳的直观演示点。

手抚小木人，祝和春对我说起往事，心中还略有不平：“当年我参加全国非遗工艺大赛，不是展览会上突然停电，使小木人没法工作，那大奖一定就是我的……”

在郎村非遗长廊中，“传人”陈玉萍正面对大众捏出千姿百态的好玩面人。魏达嘉  摄

畲乡风情处处在

在多年精心保护、精细建设基础上，精致策划的这个“风情节”，最成功之处在于，把整个郎村的山水田园，都变成了独特的江源腹地、畲族世界。

古老畲乡的文化气息、民族风情无处不在。它体现在牛牯坳古道大树半遮的畲族木屋，掩映在凤仪桥下清纯碧绿的水源山溪，附丽于老人手工编织的七彩麻带上，浸淫在少女奋力击打的木鼓和齐心唱和的酒歌声中。从黄浦江尾的上海来到这里，远眺满目苍翠的青山、近玩清碧晶莹的绿水，听木鼓、品美食、啜甜酒、饮白茶，看畲族婚嫁表演，与古老对话、与民俗融通，与长者促膝话康养，与少儿一起“DIY”，参与体验、自行制作工艺品和当地特色点心、菜肴，其乐可知。余兴未尽者，还可在夜广场点燃的篝火堆旁，与畲民一起踩高跷、跳竹马、踩板鞋，射壶、掷球、玩“压枷”。

至于年轻人和一些好玩的年长者，在参加了郎村的江源畲乡风情节之后，还可登龙王山亲身领略上海老市长汪道涵题词的“黄浦江源”的自然美景，上高山村一路欣赏漫无际涯的竹海林海云海花海，去邻镇报福镇中张村的“花舞江南”景区一睹“独竹漂”绝技风采，到“浙江省美丽宜居村庄”景溪村实地考察那里的“幸福康养”。

正如一位来自上海的旅行玩家所评：安吉黄浦江源区域景美人和，既有英格兰田园的闲趣，又有日内瓦湖畔的景致;既有遥远边寨的旖旎风光，又有与都市近在咫尺、可轻松往返的便利。这评价十分贴切。这种种珍奇、稀缺、可爱、好玩的特色风情，正是章村镇打出“江源畲乡、绿水青山”这两张“精品牌”的底气所在，何况它还有一张深藏待打的好“牌”：高山蔬菜、高山花卉、高山医旅、高山康居。如此种种，自然而然地使作为“黄浦江源第一镇”的章村镇，成为了远近都市，特别是地处江尾海口的上海人假日出游、康养体验的文旅热选。

难怪这次由一个乡镇举办的“风情节”，能够吸引如此众多的浙沪苏游客，还“惊动”了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等诸多文化部门和多级党政部门的领导。他们不仅到此与民众同乐，而且送来了“浙江省民间艺术乡村研究站”、“畲乡文化研学基地”等项目牌匾，使郎村村在多种荣誉上，再添继续前进的动力。风情节开幕式上，安吉县的一群年轻民营企业家也与郎村村签订了结对协议，共推黄浦江源畲乡古村的未来发展。

芍药、杜鹃花盛开的章村镇高山村。

江源江尾情谊深

“风情节”总策划之一、章村镇党委书记唐春燕忙里插空，专门接待了我们。

她介绍，本次活动的主要目标是通过郎村畲乡独具魅力的民俗风情和灿烂悠久的非遗文化，向世人展示章村镇作为“黄浦江源第一镇”的人文美、自然美、生态美，为美丽乡村文化的建设与长远发展培育新亮点，也为全镇以文旅产业为龙头的多项生态产业齐头并进带来新的契机。

她特别欢迎来自黄浦江“那一头”上海的旅游者，前来享受、品评充满自然野趣的源头风情。三个理由娓娓道出：

一是“我在江之源，侬住江之尾”，黄浦江把上下游的人民牵成了亲情关系，上海人到安吉、到章村旅游，就是来走亲。我们当然发自内心地欢迎。

二是上海游客素质好、举止高雅，对文化风情有追求，也知道我们保护青山绿水的辛苦，普遍能自觉维护环境、保护生态，可以给其他地方的游客作榜样，带动我们这里的文明旅游。

三是两地在经济、文化、教育、医疗等多个方面都具有互补性、互需性，通过旅游走亲，可促进两地关系更加紧密，会对章村镇的经济文化社会发展带来大的推动;或许，也可能对缓解上海老少人等对亲近自然、健康养生的饥渴感带来积极的作用。

唐书记透露，为进一步拉近因黄浦江而联为一体的章村与上海的亲缘关系，他们正与上海的一些社区，如徐汇区凌云街道梅陇小区、黄浦区半淞园街道耀江小区、杨浦区殷行街道开鲁六村小区等深入磋商，有计划地开展互动交流。她介绍说，“上海这些社区知名度高，它们的领头人都是上海市人大代表或党代表。其中有些已经到黄浦江源考察，我们也到上海回访过他们。在即将于6月12日开始的第二届“黄浦江节”活动中，组织者会安排上海居民前来章村进行‘探源、探亲’旅游。我们会像接待亲人一样热情接待他们，请他们欣赏‘非遗集市’，和我们一起打麻糍、唱酒歌、尝‘山哈小匾’，让他们完整地领略黄浦江源畲乡风情，把我们江源人民的山水情、畲乡情、亲谊情一并带回上海!”(文/魏达嘉 《绿色中国》2021.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