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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水家乡的山
来源:绿色中国 时间:2022-06-17 16:53:48 浏览: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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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生命之源,没有水就没有生命,尽人皆知。

我的家乡万源。万源,万水之源,提起她,人们立刻就会憧憬龙潭河风光的神秘,向往大竹河漂流的浪漫,殊不知那些风光却远离城区百公里之外,至于流经城区的母亲河——后河,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据太平县志记载,后河发源于庙坡乡白龙洞。万水之源指的就是这里。

万源城区曾因缺水闹得人心惶惶,同事卢庭于告诉我们,虽然城里缺水,可后河源头白龙洞,水量仍然丰沛,他还约我们前往参观。于是,我与同事们带着好奇的心情,像科考队探寻长江源头那样,在卢廷于老师的带领下前往白龙洞一探究竟。到庙坡稍事休息后,便开始向白龙洞进发。我们拨开丛生的荆棘,在怪石嶙峋中寻找小路,艰难地攀爬了几十分钟后,终于来到白龙洞前。

见到从洞里如桶口般大小的一股泉水喷涌而出,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阵阵尖叫。“太神奇了!”王鹏眉飞色舞地赞叹道。一向好动的孙鹏这时哪里还按捺得住?只见他冲到洞边,双手捧起泉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啊,爽!”他眯着眼睛喃喃自语。见他如此陶醉,大家也忍不住涌到洞边掬水品尝起来,“终于喝到母亲河源头的水啦!”饮着甘甜的泉水,我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起来。

“这里原来有两个洞,名曰双龙洞,洞中分别蛰伏着青龙和白龙,因为争夺后河霸权,青龙战败,被封了洞口,只剩下了这个白龙洞。”卢廷于如是说。“真的?要是两龙都在,该有多么丰富的水资源啊!”我感叹道。

看见清澈的泉水,眼前浮现出五十多年前城外后河的情景。后河水绕城而过,河床中间凸起一条绿洲,两边碧波荡漾。每逢夏日周末,我就和三五个同学到河里游泳,绿洲上芦苇摇曳,追逐嬉戏的孩子,放飞风筝的老人,欢声笑语的浣妇和悠闲垂钓的渔者,组成一幅幅绚丽多彩的画卷。而下游的河面上更是热闹:阳光下,鱼儿翻腾跳跃,银光闪闪,一艘艘渔舟来往穿梭,鱼鹰沉浮水中,不时衔起一条鱼来,落在船头,骄傲地昂着头。撒网的,飞叉的,个个身手不凡。更有一队队运送公粮的船只,在船工们“嘿咗、嘿咗”的号子声中,破浪前行。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儿时的记忆远去了⋯⋯

前不久一个午后,随家人一起漫步滨河路,只见眼前干涸的后河河滩上,乱石狼藉,河沙堆积成一座座小山,挖掘机,推土机,横七竖八躺着。再俯身一看,河堤上墙洞的管道里,一股黑灰色粘稠的污水,发出刺鼻的阵阵恶臭汩汩地流到河滩上,污水向前流出十来米后没进了沙石堆里,沙石堆凹陷处一线弯弯曲曲的河水懒洋洋地流淌着。这时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愁绪,便问女儿:“河水为啥只有这么点儿,还直接将污水排放到河里?”“早就没人管了,他们现在管山!”女儿淡淡地回答道。“管山,难道十年前缺水,前年又闹水荒,这些教训都忘了吗? 好了伤疤忘了痛啊!”虽然没完全明白女儿说管山的意思,但对其中的奥妙,我已略知一二了。

十年前的夏天,因缺水,万源城区按片区依次供水,每天一次,每次仅一小时。水务部门在观音峡打井引水,又在长达三公里的干河滩上,挖出一条沟,然后在沟面铺上塑料薄膜,一股碗口大小的河水在薄膜中缓慢地流进城区。

可要知道,也就是这点水在维系着城区几万人的生命啊!

前年,曾经的学生惠蓉来山城为市里采购钢材,说是用于引水工程。她说:“家乡闹水荒了!”“闹水荒?”我不由一惊,“十年前那次不是都解决了吗?”顿时,眼前浮现出白龙洞洞口同事们狂饮泉水的情景来。“唉!听说是采石、挖煤的老板挖漏河床,水从地下流走了,现在只有打井才能取水,要是五年内不解决水的问题,万源这座城市必将消亡!”她语气沉重地说。她的话绝不是耸人听闻,我信。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家乡传唱着一首歌:“万源是个万宝山,山中的宝贝挖不完⋯⋯”当然,这些宝贝无不缘于它的母体——山。家乡在大巴山腹地,境内群峦叠嶂,林木丰茂,风景优美,资源丰富。什么八台山、花萼山、烟霞山和鱼泉山等,享誉全国。至于资源像煤炭、铁矿、茶叶、木耳和天麻等等,更是名扬天下。

那时,山中的大树漫山遍野,高达数十丈的比比皆是。即使现在,也还能常常见到老家一些院落里高大的梁柱,《万源保卫战战史陈列馆》那块巨大的匾额就是从一家屋顶取下的房梁加工制作而成的。

记得小时候,老家后山的密林,遮天蔽日,古树枯藤,小伙伴们或在藤上攀爬跳跃,或在林里躲藏游戏;旁边长达一公里左右的溪沟两旁,长着上百棵参天枞树。树高大有五六十米,其直径也少不了两三米,成为一道壮观迷人的风景,夏日里林下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这些大树更像卫士一样守护着我们山里“下山青龙”背脊上那片片鳞甲似的梯田,不幸的是,在荒唐的年代里,这片傲岸的参天大树却呜呼哀哉,毁于一旦了!

还记得上中学时,校长带领全校师生勤工俭学,自己动手修建“三用礼堂”,高中部力气大的同学,远到十多里路外的苦荞垭、庙沟一带抬木料。抬回的木料直径都在一两米。经过努力,“勤工俭学大礼堂”拔地而起,宏伟的建筑在地区乃至全省都屈指可数,校长也因此走上赴京参加群英大会的“星光大道”。

然而可悲的正是在那个着了魔的年代里,冒进者急功近利,盲目推进,鼓动人民自筑小高炉大炼钢铁,超英赶美,引发人们疯狂地乱砍滥伐,可怜家乡的山被剃了光头。由此造成植被破坏,水土流失,林木稀缺,老百姓只得以茅草、麦秆、竹枝和树叶为燃料;甚至抢柴草,偷树木,一时间出现了柴草比粮食珍贵的荒唐、混乱的局面。

痛定思痛,政府注意到了破坏植被带来的灾难,便开展了一年一度的植树造林活动。更可喜的是,还动用飞机播撒树种。慢慢地,荒山开始变绿了,城区四周竖起了一道绿色屏障,几十年后,漫山遍野,郁郁葱葱。

在家乡,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曾流行过这样几句顺口溜:“伯俊栽了一坡树,某某修了一条路⋯⋯”是的,时任县委书记的伯俊先生,高瞻远瞩,带领人们保护植被,为万源人民留下了一片肺叶——驮山松林坡。八十年代初,又修建了驮山公园,一条大道从城边盘旋而上直达山顶。园内苍松参天,绿荫匝地,成了人们健身、休闲和娱乐的好去处。同时又不乏人文景观,如:徐公亭、红军亭和李家俊烈士纪念碑等。在这里,还修建了全国闻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万源保卫战战史陈列馆》,为人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然而,几经努力保护下来的绿,现在却一点一点地退色了⋯⋯

前不久一个晚上我回到了家乡,第二天清晨,被机器轰鸣声吵醒,推窗一看,顿时惊呆了:对面山上那坡青松林不翼而飞,变成了黄色的一片片梯地;坡下公路边几栋高十多层的居民楼也不见了踪影。十几台挖掘机正“嗒”、“嗒”、“嗒”,疯狂地撕咬着山岩,七八辆运土的大卡车更是忙忙碌碌地来往穿梭。山坡上尘土飞扬,黄沙弥漫。“这是在干什么?”我问女儿。“修房子噻!听说这里还要与火车站连成一片呢!”女儿说。“这么陡的山怎么连?”我感到很纳闷。“挖呗!当初拆房子时,请来重庆的专家,只听一声巨响,十几层大楼不偏不倚坐了下来,何况挖山啰!”女儿见我一脸茫然解释道。“这么大的工程,开发商怎么赚钱?”我问女儿。女儿告诉我:“请重庆老板,在山地修房子有经验,再说这片山价格不贵,特别是这坡松树数以万计要卖多少钱?还不止这些呢,东山观那边更热闹,从干部街到茶垭几公里全开发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女儿那句“他们现在管山”的话来⋯⋯

一阵铃声,接到朋友电话,如约去滨河路散步,我站在栏杆边,远远望见河对面那座曾经青绿的小山丘,如今却像个被啃得残破不堪的玉米馒头,上面塔吊林立,挖机遍布。环城山体从山腰分界,上绿下黄。我不禁担忧起来:“家乡山上的那点绿还能存续多久?家乡的宝山还能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什么呢?”